文|文雙春
研究生能產出不錯的論文,對導師來說當然是值得高興的事。但湖南大學教授文雙春卻提出,研究生培養應該警惕“按鈕式科研”與“練習型論文”。
前不久,國內一頂尖大學的一位院士應邀來學院講學。在提問互動環節,一位青年教師說,他的一些研究生不愿意做稍有挑戰性的研究,甚至不愿意下實驗室,成天著急的是追著導師要參數。這令他很無奈,也很苦惱。
他問院士是否也招收過這種學生,導師該如何對待這樣的研究生。院士毫不猶豫地回答:“Me too!”
相信絕大多數研究生導師都有“Me too!”的經歷。筆者當然也不例外。
早在十幾年前,筆者把這種略過所有必不可少的前期工作,只要最后一道“工序”的科研,叫做“按鈕式科研”。
打個比方。假設科研的目標是研制一臺電視機,渴望“按鈕式科研”的研究生怎么看待這項研究呢?
他們不需要知道,更不愿意探究電視機的原理、設計、零部件制造、組裝、測試等,總之,他們不要也不想知道一臺成品電視機背后的一切。他們唯一關心的是按鈕在哪!
只要按鈕是他們按的,而且最終按出了畫面,那么,這臺電視機就是他們研制的,至少,他們可以名正言順地成為此項研究的主要貢獻者。
渴望“按鈕式科研”的研究生如愿以償的前提是:其一,導師手上有“按鈕”,意味著導師手上已有“成品”或“半成品”科研;其二,導師愿意提供“按鈕”。
眾所周知,第一個前提并不是每個導師都能、特別是隨時都能滿足的。而第二個前提,對研究生培養越嚴格的導師,越不可能如研究生所愿,盡管他們手上正好有“按鈕”。
也就是說,渴望“按鈕式科研”的研究生,最終并非都能如愿以償。這對研究生培養來說,是幸事。
重提“按鈕式科研”,讓筆者不由自主想起了兩位本科生說的“練習型論文”。
大約3年前,筆者應邀跟20來位來自不同專業不同年級的本科生喝咖啡、聊科研。
兩位本科生A和B的見解令筆者贊嘆不已。他們之前都有“早進課題、早進實驗室、早進團隊”,跟老師做科研的經歷。其中,A加入了一個以實驗為主的團隊,B加入了一個做數值模擬的團隊。
A跟團隊研究生工作一段時間后,發現了做研究的“套路”:不斷尋找或制備大同小異的新材料,然后用相同的儀器測量材料的同一組參數,最后用同樣的模版寫成論文。
他說,這樣的研究就像醫院做X光體檢,而做出的論文就像體檢報告,論文如果說有創新,創新只在于材料不同,導致測量結果肯定不一樣。
B說他發現了與A所說本質上一樣的“套路”,但做起來更容易,因為不需要尋找或制備材料,只要改參數,然后讓計算機去算就可以了。關鍵是算什么。
B說他從論文產出快又多的研究生那兒看出了“門道”:緊盯領域最新發表的論文,然后改變別人論文研究對象的參數,例如形狀、尺寸、間距、方位等,再叫計算機開干(不管怎樣,計算機最終肯定能算出結果),最后也是用同樣的模版寫成論文。
兩位本科生說他們都離開了原來的團隊。他們認為這樣的工作充其量像課程練習題,作為新手用來練練手是可以的,為了安撫和激勵自己,寫成一兩篇論文也可以理解,但如果一直做這樣的工作,就很無聊了。
他們把這樣的論文叫做“練習型論文”。之所以這么叫,他們作了非常形象的解釋:
就像電磁學中的庫侖定律,描述的雖然是最簡單的兩個理想點電荷之間的相互作用,但它是值得發表的重要原創性成果。后人如果只是改變條件,例如研究各種形狀的線電荷、面電荷、體電荷等帶電體之間的相互作用,盡管它們遠比庫侖定律考慮的情形復雜且更符合實際,但它們應該不具備作為科研課題的價值了。事實上,這樣的題目成了我們課程教材上的習題。這樣的工作如果發表,就是“練習型論文”。
“按鈕式科研”的“按鈕”畢竟掌握在導師手上,所以對研究生培養的影響是可控的。相比于“按鈕式科研”,“練習型論文”更自主、更高產,所以在研究生中更流行,對研究生培養的影響更廣泛、更深遠,從而更值得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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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按鈕式科研與練習型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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