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陳武元(廈門大學教育研究院教授)
“墻內開花墻外香”在自然界是一種正常現象,但如果把它隱喻為大學的文科學者群體,卻有一番特別的意味。
在這一隱喻中,“墻內”和“墻外”顧名思義是指校內與校外,校外既包括國內也包括國外。
在大學里一般都有文、理、工等多種學科,即使是傳統的文科型大學,大多也在朝著多科性或綜合性方向發展。
在這些大學中,校內教師除個別擔任校級領導、在校級學術組織任職或在部處機關兼職外,幾乎都在本學科領域工作,認識人的范圍也大多局限在本學科領域。
因此,大部分老師在校內是默默無聞的。這就使得“墻內開花墻外香”很容易成為一種“常態”,而且越好的大學,這種現象會越明顯。
文科教授的三種類型
筆者曾在學校科研管理部門兼職近20年,有機會接觸到許多不同學科專業的老師。其間,也曾多次與本校不同文科專業的教授外出參會或洽談項目。在這一過程中,我發現文科教授大致可歸為三類。
第一類是在校內默默無聞但在校外名氣很大,深受同行或業界的認可,即所謂“墻內開花墻外香”型教授;第二類教授是在校內名氣不小但在校外“影響力有限”,學科“大拿”認識不多,即“墻內開花墻內香”型教授,與這種教授出門競標項目,大概率沒有希望;第三類教授是在校內外的名氣都很大,即“墻內開花墻內外都香”型教授,這種教授無論在校內還是校外,“氣場”都很足。
上述三類教授的劃分也與文科在校內的三種地位一致,但教授類型與學科地位并不一一對應。雖然未經過嚴謹計算,但從經驗來看,好大學的第一類教授最多,第二類其次,第三類最少;學科情況也大致如此。
“墻內”與“墻外”之別,既有人的表征,也有學科的表征。
前者主要體現在不同類型教授在本學科領域的實力和地位上,也與其所在學科的體量有關。
具體而言,第一類教授主要存在于體量不大或較小的學科,對所在學校的貢獻不夠顯著;第二類教授主要存在于體量相對較大的學科,對所在學校的貢獻有一定顯示度;第三類教授主要存在于體量大的學科,對所在學校的貢獻比較大。
后者則相對簡單,直接體現在學科屬性和辦學歷史上,社會科學比人文學科更具有顯示度,辦學歷史較長的學科比辦學歷史較短的學科更具有顯示度,但這種現象具有發展階段性特征。
“學者”與“學科”的不同境遇
學科的價值和意義,說到底是貢獻大小、顯性隱性的問題。“有為才有位”是人類社會的一條重要規則。
必須承認,學者對學科的忠誠心是無條件的,這是其賴以生存的根本,但對大學的忠誠心卻是有條件的,因為學者可以流動。
學者的地位和影響力依靠的是其對學科發展的貢獻程度,表征為學術水平。因此,學者的地位和影響力首先表現在學科領域,而這種表現最有可能的地方是在校外(不同學科具有異質性,因而沒有橫向比較可言)。
相比之下,大學內部的學科地位既由學者的學術水平決定,也與學科體量有關,當下更與其是否為重點學科或一流學科有關。
一般而言,如果某學科是重點學科或一流學科、有一定體量,且有若干高水平學者,其在校內就會有一定的顯示度,也不太可能出現“墻內開花墻外香”的現象;體量相對較大、有老師在校內兼職或對校內服務貢獻比較顯著的學科,產生這一現象的概率也不會太大;體量不大或偏小、高水平學者不夠多的學科,其因在校內貢獻的顯示度不足,則更容易出現“墻內開花墻外香”現象。
而對于真正有實力的個體學者而言,其實力和影響力往往是從校外到校內擴展的,即由“墻外香”到“墻內外都香”轉變。
在信息不太發達的時代,學者或學科通常比較容易出現“墻內開花墻外香”的現象,只有那些有兼職或活躍度比較高的學者,以及對所在學校貢獻較大的學科,才會避免這種現象的出現。
但在信息高度發達的今天,那些善于借助媒體宣傳的學科和個體學者,大多能在相當程度上避免“墻內開花墻外香”現象。
“墻內開花墻外香”的現象應避免
“墻內香”和“墻外香”既可能是“實像”,也可能是“虛像”。如前所述,學者的地位和影響力首先是在學科領域的體現,往往最先表現為“墻內開花墻外香”,只有當其影響力足夠大時,才有可能在“墻內”香起來。
比如,個體學者如果獲得國家級人才“帽子”,或取得國家級重大獎項,或因獲得外界評價而多次獲得學校表彰,通過校內外媒體的報道自然會在“墻內”香起來。
在此情形下,無論是“墻內香”還是“墻外香”,均屬于“實像”。
學科的地位和影響力也表現出同樣的邏輯,即首先是在“墻外”香起來,然后逐漸擴展到“墻內”。
上世紀80年代以來,國際上有了大學排行榜,隨之傳入我國,之后又出現了各種針對高校與學科的評估,這些都在不斷強化學科的顯示度。
在此背景下,國內高校紛紛被卷入其中,那些“榜上有名”的學科自然不會再出現“墻內開花墻外香”的現象。但沒有“上榜”的學科也并不一定實力不強。
換言之,“墻內”沒香起來的學科可能基于各種原因,需要認真分析并加以對待。
個體學者也是如此。對于那些沒有人才“帽子”、沒有獲得重大獎項、在校內不夠活躍但在學科領域卻很知名的學者,學校也應認真分析并加以對待。
他們大多或因年齡原因,或因對硬指標不重視而成為“墻內開花墻外香”型教授。所謂“墻內開花墻外香”,折射的是學者或學科在“墻內”的地位、影響力與在“墻外”的地位、影響力之間不相吻合,我們將這種現象稱之為“虛像”。
因此,希望大學辦學者和管理者能夠透過文科發展的“實像”與“虛像”,盡力避免“墻內開花墻外香”的大學文科現象,為那些具有實力、“墻外香而墻內不香”的學科或學者提供充足發展的資源。
其實這種現象的產生,既與長期形成的“重理輕文”有關,也與大學排行榜主要體現理工科指標有關,以致大學辦學者和管理者“唯榜是舉”。
筆者曾讀過一篇中山大學前校長黃達人與時任副校長、歷史人類學家陳春聲教授的對話錄。
其中,對于人文學科的“有用性”,陳教授打了一個比方:一個家里最有用的地方是廁所,其次是廚房;最“沒用”的東西可以說是墻上掛著的那幅齊白石的畫作。
然而,家里來客人時,你會帶他們參觀廚房、廁所嗎?大家坐在客廳討論得最起勁的恐怕還是齊白石的畫作。
這個比方形象地表明了包括社會科學在內的整個文科與理工科之間的現實對比。
理工科所代表的“硬科學”與文科所代表的“軟科學”的境遇不同,這點無須贅言,但文科也不必妄自菲薄。文科的地位和影響力靠什么?套用一句時髦話就是“靠實力說話”。
因此,談學科地位在國內比校內高、影響力在國內比校內大,意義著實不大。地位和影響力要靠貢獻作支撐,而真正的地位和影響力是不分“墻內”和“墻外”的。
總之,“墻內開花墻外香”的大學文科現象,其背后所折射出的大學學科治理問題,應引起辦學者和管理者認真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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